鸡毛小不点儿
一?鸡毛有鸡毛的故事
关于鸡毛的故事，世界上还没有谁谈起过。因为鸡毛们太小，太轻微，所以大家认为它们是不值得一谈的。
但是，到底鸡毛们是不是也有一些值得我们听一听的故事呢？
有的。真个有的。关于鸡毛们的故事，其实也很多，就跟我们人类的故事一样多哩。下面就是一本讲鸡毛的书里的第一个小鸡毛的故事。
现在请听吧。
二?尾巴毛和脖颈毛吵架
有一根鸡毛，名字叫作小不点儿。因为它很瘦小，而且身上有小小的斑点。它和别的许多鸡毛住在一起，——住在一只花公鸡的身上。
这花公鸡有许许多多的鸡毛，多得像你的头发那么多。这公鸡很看重它的鸡毛，因为它们长得特别漂亮。不要说在阳光下，就是在天气不很好的时候，也可以看到它们耀眼的光彩，真是谁见了都喜爱。特别是有些母鸡，为了这花公鸡的出色的鸡毛，就表示愿意做它的朋友。甚至有些不长进的公鸡，居然对这花公鸡还很妒忌哩。嘿，它们有时候就故意跟它寻事打架，用尖尖的喙来啄下它几根鸡毛。在那样的时候，这花公鸡也总是拼命和它们干一仗，为了保护这些漂亮的鸡毛，它是什么也不会顾惜的。
不过，要说到这小不点儿，却并不是被花公鸡最看重的鸡毛。实在说来，它是鸡毛中间最不惹人注意的一根，——它全身扁扁的，就像一棵小小的扁柏，不过，它并不是绿色的，左右都装饰着红中泛绿、有斑点的绒毛。它的身子又坚韧又柔软。本来这样的身段也不算太不体面，只是它和别的鸡毛，特别是当它和那些珍贵的漂亮的鸡毛们比起来，就显得个儿太矮小了一点，色彩太平淡了一点。
小不点儿只有一条腿。不过，它并不为了这件事情难过。因为：第一，虽然是独腿，可是它还相当漂亮，在独腿的周围长着一撮雪白的绒毛，围成一个小球球，好像姑娘的围裙一样；第二，世界上不论哪一根鸡毛都是独腿的，要是小不点儿有两条腿的话，就会变得奇形怪状，所有的鸡毛见了，反而都要笑它了。
鸡毛小不点儿虽然相貌平常，可是，有许多小鸡毛却都很尊敬它，因为它很谦虚，总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它该坐的地方，——那就是说，它一直坐在这花公鸡的背脊上。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鸡毛都是很谦虚，很老实的。特别是那些了不起的鸡毛（就是为花公鸡所看重，为母鸡们所羡慕的鸡毛），它们自以为与众不同，出人头地，所以对谁都很骄傲。
有一天，在鸡毛们中间，就发生了一次很厉害的争吵。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花公鸡正在菜园里散步，有三只漂亮的母鸡跟它在一起。这花公鸡摆动它那出色的尾巴毛，用最大方的步子踱来踱去。它的鸡冠像一顶庄严的王冕。这样看来，就算它不像一个国王，起码也像一个满身披甲的大将军。它猛然抖擞精神，高声啼叫，这声音又清脆，又响亮，满园子里都震荡着这美妙的声音，使母鸡们禁不住斜着眼，欢欢喜喜地看着它，还咯咯咯地用温柔的叫声招呼它。
就在这公鸡啼叫的时候，脖颈上的那些鸡毛，就像雨伞那样张开来，用鸡毛的语言大声说：
“大家看，这样好的‘金嗓子’就是我们脖颈毛保护着的！”
别的鸡毛还来不及作声，一根名叫毛大话的尾巴毛就忍不住嚷起来：
“哼，可是你们看看我们吧！我们是出色的舞蹈家。花公鸡最喜爱的，就是我们这些尾巴毛！”
在它们中间，有一根最美丽的尾巴毛，它浑身蓝中透绿，红中发黄，金光闪闪。它是所有骄傲的尾巴毛中间最骄傲的。它高高撅在花公鸡的屁股上，甚至撅得比鸡冠还高。它向来自命为所有鸡毛中最漂亮、最有才能的。
的确，它因为长得特别体面，加上跳舞又跳得那么出色，所以得到一个很高贵的名字，叫作孔雀。它为了炫耀自己，就轻轻摆动着身体，那优美的姿态就像柔软的柳丝在春风中舞蹈一样。它用一种傲慢的口气，慢悠悠地对别的尾巴毛说：
“跟这些脖颈毛有什么可说呢！它们都是些空谈家，实际什么能耐也没有！咱们尾巴毛可不能那样！”
脖颈毛听了这些话，顿时气得从花公鸡的脖子上直竖起来。它们中间有一根特别有才能的鸡毛，它是因为能说会道而出名的，所以鸡毛们送了它一个绰号，叫溜溜转。现在它挺身而出，代表所有的脖颈毛，用最恶毒的话来骂着：
“嘿，你们这些尾巴毛！居然敢轻视我们！要知道我们都是重要的脖颈毛！我们住在脖颈上，而脖颈是和公鸡脑袋在一起的，因此我们是重要的，几乎和脑袋一样重要！没有我们，脖颈就会着凉，我们亲爱的花公鸡就不能唱出最美妙的歌声来！可是，你们算什么呢？你们只是些下流的尾巴毛！只会扭扭腰肢！你们却自高自大，自以为是了不起的舞蹈家！真不害臊！你们没有想一想，为什么别的鸡毛都不愿意跟你们一起住在花公鸡的屁股上呢？”
“哈哈哈哈！真的啊！谁愿意和它们一起住在花公鸡屁股上呢！”脖颈毛们都因为它们的伙伴溜溜转那么尖刻地嘲笑了尾巴毛，所以得意地笑嚷起来。
这回，轮到尾巴毛们大大地生气了。它们气得脸上发青。孔雀虽然很有修养，可是也不禁气得发抖了。它高高地把脑袋抬起来，抬得比鸡冠高过一寸，这样就格外显出它那不可侵犯的神气。它对别的尾巴毛说：
“不要跟这些流氓说话！我们的才能和贡献，用不到脖颈毛来夸奖！谁有眼睛谁就能看到！……哼，来吧！长脚，那著名的诗人为我们作的那首诗，怎么说来着？你念一遍吧！”
孔雀所说的那首诗，是全世界尾巴毛都知道的。据尾巴毛们自己说，这是一位有名的大诗人为它们作的。不过，别的鸡毛也许为了妒忌，也许事实也的确这样，它们却说这首诗其实是一根无聊的尾巴毛自己编的。
我们且不管这些，先听一听长脚的朗诵吧。要知道长脚是尾巴毛中间最杰出的朗诵家呢。现在，你看它充满着感情，用颤巍巍的声音念道：
啊，你们！
你们光荣的金鸡的尾巴毛！
没有你们美丽的色彩，
世界怎么能这样可爱？
没有你们优美的舞姿，
公鸡的歌声怎么能这样嘹亮？
啊，你们是世界上最光荣，最……
可是不等长脚把这首诗朗诵完毕，脖颈毛们就大声谩骂起来：
“不要脸！真不要脸！公鸡歌唱得好，那是全靠我们，跟你们有什么相干？”
于是，不论尾巴毛还是脖颈毛，都闹成了一团。它们谁也不肯先住嘴，幸亏它们到底还是有教养的，都严格按照着鸡毛的规矩：脚踏原处，一步也没移动，只是指指点点乱骂一气罢了。它们吵骂得那么厉害，使得在它们两方之间的鸡毛们，——就是在花公鸡背脊上的那些鸡毛们，觉得还是不要开口，免得把自己牵涉到纠纷中间去。
我们的小不点儿也是这些小鸡毛中的一根。它起初也不想作声。不过它到底是心直口快的，看见双方吵个没完，而且还越吵越厉害，就忍不住劝解说：
“大哥大姐们，你们平平气吧！都是一家人嘛，那么吵，为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呢？”
不料，脖颈毛和尾巴毛都正在火头上，加上平时又一向看不起小鸡毛，所以见它出来说话，就不但不听，反而把怒气发到它身上去了。
其中脖颈毛溜溜转最刻薄，它冷笑着说：
“嘿，你这小不点儿，居然也来管我们啦！还早着哩，等你爬到公鸡脖子上的时候，再开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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