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和文学的关系是文学研究中最基本和核心的问题。乾嘉时期则是明清学术思想的重要转折点,现当代学术最为直接的源头。本书以乾嘉时期的情文理论为研究对象,将作家创作、理论批评和社会现实结合起来,将诗学和小说批评结合起来,从义理和情欲,性情和格调、礼义,性灵和学理,意淫和为情造文,清老之美五个方面,对这一时期的情文关系进行整体研究,梳理情文之间的各种联系,归纳和总结其特点,探索情文关系演变的规律。
杨子彦,女,1974年1月出生于山东省定陶县。2002年7月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获博士学位,同年进入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理论研究室,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论研究。曾出版专著《纪昀文学思想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版)。
导论
一 情文关系涉及的主要问题
二 中国情文关系的演变
三 乾嘉情文理论概说
第一章 性与理:论乾嘉义理对情文关系的影响
第一节 戴震对情文的论述
一 戴震论义理与情欲
二 戴震论义理、考据、辞章三者关系
三 戴震的治学态度和方法
第二节 对“节性”的阐释:以阮元为中心
一 清代之前关于“节性”的阐释
二 阮元代表的清人对“节性”的阐释
三 当代对于阮元的批评和阐释
第二章 性情与格调、礼义:乾嘉时期正统文论的发展
第一节 沈德潜对格调与神韵的调和
一 诗教与性情
二 格调与神韵
第二节 纪昀对“发乎情,止乎礼义”的发展
一 纪昀的文道观
二 纪昀对“发乎情,止乎礼义”的发展
三 “教外别传”说
第三节 乾隆与《四库全书总目》关于情文的论述
一 乾隆的文学思想
二 《四库全书总目》的情文论
第三章 乾嘉时期的性灵与学理
第一节 袁枚的“性灵说”及其发展
一 “一生心性爱疏狂”:袁枚自我的形成和发展
二 质疑经典和推翻道统
三 性灵说
四 洪亮吉、张问陶对性灵说的发展
第二节 翁方纲的肌理说
一 翁方纲对杜诗的接受与阐发
二 肌理说的提出及意义
三 理味、事境
第三节 王鸣盛、赵翼等史学家的情文论
一 王鸣盛的情文论
二 赵翼的情文论
三 钱大昕的情文论
四 章学诚的情文论
五 崔述的情文论
第四章 情感与虚构:乾嘉小说理论的发展
第一节 孤愤与意淫:论“发愤”说在清代的发展
一 从“发愤”到“孤愤”
二 论“意淫”
三 乾嘉学者对于“不平则鸣”、“穷而后工”的批判
第二节 小说创作中的“为情造文”与“为文造情”
一 “为文造情”的复杂性
二 “为文造情”存在的合理性
三 “为文造情”的理论总结
第三节 实象与假象:以乾嘉小说中的斋为例
一 《聊斋志异》之斋
二 《阅微草堂笔记》和《新齐谐》中的斋
三 斋的实象和假象
第四节 情与幻:以秦可卿形象为例
一 作为实象的秦可卿
二 作为“幻情身”的秦可卿
三 秦可卿与鲭鱼精
第五章 乾嘉情文的清老之美
第一节 乾嘉时期的清老理论的发展
一 纪昀对“老”的发展
二 章学诚、厉鹗对清的发展
三 作为文化的清老
第二节 作为小说风格的清老之美
一 青年、老者和豪士——三部小说的人物
二 天界、人世、阴间——三部小说世界的塑造
三 清、老、真——三部小说的风格
第三节 小说人物的清老之美:以《红楼梦》为中心
一 黛玉的清之美
二 宝钗的老之美
三 清老之美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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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后记
《乾嘉情文理论研究》:
一 “一生心性爱疏狂”:袁枚自我的形成和发展“袁枚面临的诗界景象远较前朝先辈严酷。‘神韵’、‘格调’、‘肌理’以及形形色色羁缚才思、窒息情性的诗观念、诗批评、诗创作现象已捆紧诗文化近百年,而且愈捆愈紧。何况这些景观背后有权力大纛,科举试帖和文字案狱交织的迷彩和阴影正裹胁着千千万万的士人心。”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下,袁枚却拥有强大的自我,敢于标新立异,“独来独往一枝藤,上下千年力不胜。若问随园诗学某,三唐两宋有谁应?”(《小仓山房诗集》卷三十三《遣兴》二十四首之六)这是袁枚对于诗坛的自白,也是对自我的认知。他就这样以一种傲世独立的姿态,一空依傍,卓然矗立在乾嘉诗坛。
袁枚出生于钱塘一个家道中落的书香世家,“少也贫贱”,父亲一直为生计奔波于外地为幕僚,袁枚作为祖孙三代唯一男丁,在家境贫寒而备受骄纵的环境下长大。因为相对宽松自由的成长环境,他的个性发展没有受到多少外界的约束,处世相对自我,同时又因早知生计艰难,有精明干练的一面。这种环境和经历对于袁枚极具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创作与思想,都有直接影响。聪颖而幸运的袁枚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乾隆三年中举,乾隆四年考取进士,24岁即顺利进入社会主流的行列,如果说,成长过程中贫困家境下的骄纵,使他较为自我的一面得以形成和发展,外界社会的认可则使他更加自信和自我。
如果用一个字概括袁枚的个性,那就是狂。“余少时气盛跳荡,为吾乡名宿所排”(《随园诗话》卷十二);“记得儿时语最狂,立名最小是文章”(《小仓山房诗集·记得》);“尔时意气凌八表,海水未许人窥量”(《小仓山房诗集·子才子歌示庄念农》)。在谈到自己个性时,袁枚也直言不讳,(杨笠湖)“与余为总角交,性情绝不相似。余狂,君狷;余疏俊,君笃诚”(《小仓山房文集·卭州知州杨君笠湖传》);“万里云霄虽早达,一生心性爱疏狂”(《小仓山房诗集补遗·风前》)。
以袁枚之气盛骄狂,与社会发生冲突几乎是必然之事。进入翰林院学习三年之后,袁枚因散馆考试满文成绩列入下等,外放为知县。这对袁枚是一个巨大打击。“顷刻人天隔两尘,难从宦海问前因”,“三年春梦玉堂空,珂马萧萧落叶中”,“从古倾城好颜色,几枝零落在天涯”,“才子合从三楚谪,美人愁向六朝生”,从这一时期的诗句来看,袁枚将自己的遭遇归因于不可知的命运。在现实强有力的打击下,袁枚收敛了个性,将精力投入知县生涯,敏而能断,判狱如神,在几年的时间中赢得政声。但是这种经历并没有让袁枚改变个性、适应现实,他只是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挣扎,试图通过升迁再现昔日的辉煌。所以,在升迁受挫之后,袁枚就再难容忍平庸琐碎的小官僚生涯,乾隆十四年(1749),34岁正值盛壮之年的袁枚辞官归隐。
如果说此前的外放知县和几年后的辞官,体现的都是袁枚和社会之间的冲突,那么在此之后,由于袁枚身份的改变,不再是官场中人,他和社会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平衡:继续张扬个性、放纵自我的同时,利用自己的创作和名气,结交权贵,“宁为权门之草木,勿为权门之鹰犬”,以置业、润笔等多种收入经营自己的生活,这样,袁枚处在社会之中,同时和权贵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这一距离已经足够他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做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在这种状态下,处于严密文网和思想控制之下的袁枚,得以保持个性独立和思想自由,以清新活泼的创作、摆脱牢笼的主张异军突起,成为乾嘉诗坛的领袖和富有创造精神的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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