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新生代作家代表一部深刻的“贫困报告书”
作品围绕十七篇小故事组成了一部系列小说,时间的发展与人物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似乎是独立的,却若隐若现地存在着联系。他们之间,虽然生活状态互不相同,但他们作为具有典型意义的人物,展现着不同种类和层面的贫困,物质的、精神的,以及各自对于贫困的不同态度。不同人物的故事不同,却都深入地表现出贫困对人性的影响及带来的改变。
裵琇我,小说家兼翻译家。1965年出生于首尔,毕业于梨花女子大学化学系。1993年参加《小说与思想》的新人作家作品征集大赛,以《一九八八年的黑暗房间》获奖登上文坛。曾著有长篇小说《星期天日式火锅餐厅》,《随笔家的书桌》、《我现在厌倦了你》,中篇小说《哲秀》、《有绿苹果的国道》等。目前还是将德国及葡萄牙小说译为韩文的翻译家,译作颇丰。译作有费尔南多·佩索阿的《不安之书》、温弗里德·格奥尔格·泽巴尔德的《晕眩,感觉》等。
《星期天日式火锅餐厅》:
如果没有跟马结婚,朴慧田应该在银行或合作社上班,上点年纪之后,假使能攒点钱,还可以在图书馆开个小卖部什么的。因为与马结了婚,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生了两个孩子。
她爸爸颇以自己女婿是国立大学教授而自豪,逢人便不加掩饰地炫耀。比如类似这样:“你好!今天天气太好了。哎,看您背着书包在大学前面打车,应该是大学教授吧?哎呀,我女婿在国立大学教书。就是教授,正式教授哦!嗯,是我亲女婿。女婿的话当然是亲女婿啦。我都这样大声叫他,呀,马,过来喝一杯!啊,乘客您不是教授啊?是卖参考书的?哎呀,对不起啊。卖参考书,这也是个不错的职业啊。嗯,当然啦,最近做生意是最好的。做多少就有多少回报。”
朴慧田至今认为,自己和家人的不幸就来自那碗放了牛百叶的饺子。
大孩子得了流行性腮腺炎,到医院看病,马回家很早,吃了大虾海带汤、黄瓜泡菜和米饭,胃感觉有些胀。马本就是干瘦体形,再加上消化不好,饭量一向不大,但偏偏那天,他说有点饿,一回家就催着赶快吃饭。朴慧田和大孩子从医院回来没多久,虽然有些心烦,但还是淘米做饭。马只吃新做的东西。趁马吃饭的时候,朴慧田还得去保姆家把小孩子接回来。
大孩子哭闹着喊疼,马则把袜子脱掉搭在沙发上,坐在餐桌前大口吃饭。他脱了外套,解开了衬衣扣子,每次吞咽,瘦骨嶙峋的肋条都一耸一耸的,只有肚子鼓溜溜地凸出来,有些吓人。即便如此,马还是说饿,没有停下筷子。朴慧田突然觉得他很可怜,这样的感觉,在婚后生活中可能是第一次出现。马原本是个怎样都不会显得可怜的人,朴慧田很想摸着他鼓鼓的肚子和瘦削的肋骨,对他说句“吃这么快不会噎着吗,喝点水慢慢吃吧”。但是,要付诸行动,她就变得害羞起来。对他们夫妇来说,那种无缘由的亲密并不熟悉。
见朴慧田怔怔地站在那里,马停下筷子问:“干什么呢,不是说要接孩子吗?”
于是她慌忙出门,围上围巾,又把大衣领子竖起来,但秋天的风还是很冷。
保姆家仅隔一个街区,在路上,朴慧田陷入了沉思:我没有道理觉得他可怜,虽然他在外辛苦工作会感到很累,但我在家也要劳作,辛苦程度并不亚予他。我要照顾孩子,为他做饭,打扫房间,替他给他的亲戚打电话问候,还要为他清洗拖鞋、养金鱼、清理猫毛。最要命的是孩子们!孩子们在任何时候都是问题,要监督他们写作业,给他们看电影,送他们去野营。虽然他认为我在家里总是无所事事,不知道我如何打发时间,但实际上我也很忙,做着有意义的劳动,他似乎完全没有认识到这个事实。今天也是这样,一直劳动,没有所谓的下班时间,而且总是在加班。他只要下班回了家,不就是国王了吗!我想,有必要向丈夫堂堂正正地提出要求,说“我也在努力劳动,因此也有休息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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