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旅行是唤起,可以治愈,也充满了欢愉。2024年3月29日,当我们在西班牙第二大港口城市马拉加的火车站内办好租车手续,太太将车开出停车场,畅行在A45高速公路上的时候,我心潮起伏,五年前那次独特远行的画面一帧一帧浮现在眼前。
圣地亚哥朝圣之路,大多数人是以每天二十千米左右的路程走出来的。我们在2019年偏偏选择了驱车,从最受欢迎的法国之路前往,再沿着北方之路返回。在朝圣之路上往返三千八百多千米之后,又前往西班牙和法国的小镇以及安道尔公国,共计行驶了五千五百多千米。那是太太的第一次海外自驾,源自法国朋友瓦伦汀。2016至2018年,好友王梓、太太和我坐着瓦伦汀的奥迪车进行了连续三年、每年一个月纵观意大利南北的深度游。此后,瓦伦汀认识了一位教法语和拉丁语的女朋友,两人很快开始了难舍难分的热恋,不再与我们同行。如此一来,太太一直梦寐以求的海外自驾的心愿,就得到了满足。
2024年春天,我们三个人在南部重启了西班牙文化之旅。新冠疫情期间,我读了美国的西班牙语教授约翰克罗写的《西班牙的灵魂:一个文明的哀伤与荣光》一书。读后只是在认知上有了广度,然而走了一次南线,我才深刻地理解了作者对于西班牙璀璨文化的一片深情。克罗在书中写道:我整个职业生涯都在为他们的文化着迷。他认为西班牙有创造力又趋于保守,极度分化又力求统一,在骄傲炽热的理想背后掩藏着一种悲剧感。在南线之行中,我们常常能够捕捉到如此多重的感觉,尽管北线也有,但并不明显。
这就是多元。当我们以好奇的心态面对在欧洲文化中脱颖而出的西班牙文化时,才知道视线所及都伴随着兴奋与激情。那些刺激的元素不仅令人叹服,还会在被激赏之后留下感动。伊比利亚半岛上这个面积只有五十几万平方千米的国度,南北不过八百多千米,东西也不超过一千千米,却包含了数不胜数的繁复和差异。穿行在崎岖陡峭的山路,前往城市和乡村,或者停留于一个事先并没做参观计划却突然决定驻足细赏的小镇,无论是教堂、史前洞窟、古建筑、遗迹、美术馆、音乐厅,还是酒庄、橄榄油庄和高中档餐厅,都既有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影子,又有很多阿拉伯文化的旧存。在欧洲其他国家,很少能集中体验到如此琳琅满目的精彩。尽管每天都徒步十几千米,却从没感到疲累。我特别喜欢自驾的旅程,因为心中有激情,所有的经历都鲜活而生动。
每次出发之前,我都自以为做了相当详尽的功课,然而在一个到处都是古老文化遗存的国家,总有一些激活记忆抑或意想不到的惊喜突现。美无处不在,所以就有太多的美中不足。我们都是古典音乐的爱好者,在巴塞罗那音乐厅古乐大师萨瓦尔指挥巴赫《马太受难曲》的音乐会开演之前,我在大堂买了萨瓦尔指挥的唱片,一看到唱片封面上的Montserrat(蒙特塞拉特),我就像受到了电击一般全身酥麻。在巴塞罗那五十千米开外有一座始建于1025年、名为蒙特塞拉特修道院的建筑群,那里保存着大约完成于1399年的《蒙特塞拉特红皮书》手稿,它们是中世纪朝圣音乐的珍贵典藏。在北线和南线的旅程中,我们去了西班牙五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城镇,直到看见了实物或者与实物相关的图片和物品,才想起来有一些正是以前听说过的类似蒙特塞拉特修道院的地方,甚至曾渴望前去那里膜拜一次,但为什么忘了将如此经典的所在列入行程里呢?
遗憾是多重的,例如我的太太还有一个强烈的期望:从法国之路上的萨里亚小镇出发,去走最后的一百多千米。然而我却一直打退堂鼓,想象着那种折磨与枯燥,我知道那条路上又少了一个苦行僧。
2024年4月2日早晨在格拉纳达醒来,看到北京斯坦威图书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申明先生发来的微信留言,说我在新冠疫情之前写的《意大利文化之旅》终于付梓。那本书中的内容尽是我们在意大利各地的直观体验,算是对我最爱的意大利的一份回礼。过去我总觉得意大利是最令人期待的,没想到西班牙竟然有着更多的诱惑力。申先生去西班牙旅行过二十多次,是一位西班牙文化的狂热爱好者,他一直在微信朋友圈里关注我们的旅程,说我们去了一些他一直想去而未能成行的地方,总觉得西班牙是一个无底洞,永远也不能填满。2024年10月下旬,他建议我将西班牙的旅程也写成一本与意大利同样的书以飨同好,这正是我心甘情愿想要做的事情。谢谢申先生的这份美意,这也是本书成书的缘起。
想要把书中所有的图片都印成彩色,在一本不会很畅销的旅行书中,往往要让步于高昂的成本。正因如此,一些照片不得不变成黑白单色,尽管美中不足,但再多的彩色照片,也不如你的实地体验。西班牙有一段顺口溜:如果有人称赞法国,那么他是法国人;如果他歌颂英格兰,他是英国人;但如果他说西班牙不好,他必定是西班牙人。他们自爱,却不自傲。还等什么呢?西班牙文化下一个深度的探寻者,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