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医疗记录里,多重人格的案例屈指可数,但在当今的社会中,这一病症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公众视野和流行文化中,人们充满好奇而又困惑万分。多重人格是疾病实体吗?拥有多重人格会怎样?为什么大多数被确诊的患者是女性?定义疾病如何影响个体的行为?
在这本融合哲学、历史学、社会学和精神病学的跨学科经典著作中,科学思想巨擘、著名科学史家与科学哲学家伊恩哈金以多重人格障碍为切入点,透辟剖析了精神疾病被社会、文化、医学和知识体系共同建构的过程,并对记忆、自我、创伤和科学的本质做出了深刻省察。他一方面探讨了现代多重人格的真假、模式、病因、测量、性别等问题,以循环反馈理论审视20世纪下半叶多重人格运动的道德和政治气候;另一方面则追溯早期与癔症、催眠、梦游、精神分裂症等相关的灵魂科学化实践,沿知识考古路径关注19世纪多重人格与记忆观念交织缠绕的源起。更重要的是,面对患者虚实难定的创伤导致的真切强烈的痛苦,伊恩哈金思辨地考量了灵魂是什么、人何以为人的命题,具有反思精神治疗与人性完熟的普遍意义。
★当代科学思想巨擘、加拿大著名科学史家与科学哲学家伊恩哈金横跨文理,融合哲学、文学、医学、历史学、社会学、语言学、逻辑学、人类学、精神病学,颠覆性解读多重人格、思辨性探讨记忆科学的跨领域经典著作,追问知识如何被人为生成、心灵如何被时代塑造、我们如何被理论改变。科学史学者江晓原、医疗史学者余新忠、人类学学者刘绍华一致推荐!
★历史为线,书写双时空脉络下的疾病变形记。同一种精神疾患,为何拥有两种面貌:19世纪晚期的多重人格与癔症、催眠、通灵相伴而生,而20世纪北美爆发的多重人格浪潮则与创伤理论、女权主义、记忆疗法缠绕并存。疾病症状正是时代精神的写照。
★颠覆常识,揭露记忆的政治本质。记忆通向的不是真相,而是战场: 治疗师通过暗示引导患者挖掘创伤记忆;患者为解释痛苦,主动重构符合多重人格脚本的过去;社会运动(如女权主义)将记忆转化为道德武器。被压抑的记忆和过去,可能充满了不确定性。
★思想省察,挑战科学客观性神话。诊断不仅是描述疾病,更是制造病人:《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将多重人格合法化,催生大量病例; 治疗师寻找人格切换,患者无意识表演预期症状; 媒体渲染撒旦仪式虐待,患者记忆随之出现对应情节……科学知识或许是特定时代文化的产物。
★创伤批判,拒绝简化的受害者叙事。当创伤成为解释一切的万能钥匙,谁在掌控它: 将多重人格机械归因于童年性虐,掩盖了心理机制的复杂性;恢复记忆疗法催生大量虚假意识,撕裂无数家庭;社会运动借创伤话语揭露暴力,却也陷入弱化女性、简化一切的陷阱。源于善意的理论构建在无意间扭曲科学判断。
★哲学之问,刺穿自我的幻觉。如果记忆被再塑,灵魂被重写,我们还是我们吗?当患者以另一个人格犯罪,谁该负责?治疗整合人格是否在抹杀灵魂碎片?连续稳定的自我是否只是文化建构的便利标签?……深刻的个人同一性危机、 能动性困境等命题,直指人类存在根基。
★不仅关乎罕见离奇的精神疾病,更关乎每一个现代人的社会境遇:掌握社会建构论的巅峰案例分析;看穿各类诊断、定义、分类标签背后的权力博弈;警惕记忆和身份被无形之手重塑;深入自我本质的严肃论辩。最危险的从来不是人格/心灵分裂,而是对真理/真实的盲从。
序言
记忆是寻求理解、公平和知识的有力工具。我们的意识便建立于记忆之上。记忆能够治愈某些创伤,恢复尊严,激起反抗。在魁北克,还有比Je me souviens更适合做汽车车牌箴言的话吗?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记得。对于大屠杀和奴隶制的记忆必须传递到新一代人的身上。据说,恶劣且反复出现的虐待儿童是多重人格的病因,而治疗这种疾病的方法就是恢复已经遗忘的痛苦记忆。老年人都害怕阿尔茨海默病,人们认为阿尔茨海默病就是一种记忆疾病。脑科学是一场通过生物化学进入大脑的冒险之旅,这场旅行探索的焦点便是记忆。令人惊讶的是,在记忆这个标题之下,潜藏着人们各式各样的担忧。
当有些事情不可避免地发生时,我对此的好奇心也被激发了出来。为什么大家的兴趣都聚焦在记忆上?纳尔逊古德曼(Nelson Goodman)是美国的一位资深哲学家,他对艺术和科学都很着迷,自称是怀疑论者、分析论者和建构主义者。我和他一样,也有类似的倾向。我很怀疑也很好奇:为什么我们必须以记忆为基础,将现在的一些主题组织起来?经过分析之后,我想知道:从抚养孩子到爱国主义,从衰老到焦虑,既然记忆是解决生活中诸多问题的方法,那么将我们锁定在其中的主要原则是什么?我想知道:这些原则的基础是什么?我要寻找的不是有关记忆的各种陈词滥调。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记忆这个东西,而且它还分很多种类?
现在,我不想深刻反思记忆或与之相关的恐惧(如种族灭绝和虐待儿童)。怀疑论者对系统和一切理论都缺乏热情。我打算研究一个关乎记忆思维的具体案例,多重人格正合适。这种在二十五年前似乎还寂寂无名的疾病,现在在整个北美都很流行。记忆缺失已被纳入多重人格的官方诊断标准,不过该病症已被重新命名为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根据目前的理论)人格分裂成碎片是缘于童年时期遭受虐待,而这种事情早已被当事人遗忘。多重人格虽然主题很小,但它是一个关乎记忆的典型概念。
我们可以获得一些观察记忆如何发挥作用的视角,因为多重人格虽然现在势头正盛,但它并不新鲜。多重人格的前一个化身始于1876年,那时,一个关乎记忆的全新话语体系开启了。一直以来,人们对记忆这个话题非常着迷。在古希腊时期和中世纪晚期,掌握记忆技艺是最令人钦佩的本领之一。但记忆科学直到19世纪下半叶才兴起。记忆科学中的一个分支(尤其是在法国发展起来的记忆科学)专注于记忆的病理学研究,多重人格是这门新兴科学的一部分。我认为,记忆科学的发展方式与当今记忆领域中出现的争论有很大关系。
在研究策略方面,我一直被米歇尔福柯的知识考古学深深吸引。我认为,观念体系有时会发生相当剧烈的变化,而由变化导致的观念的再分则确立了后来看似必然、切实且必要的内容。我认为,无论怎样变化,多重人格领域新近发生的事件都与19世纪下半叶出现的关乎记忆的基础、长期的重要知识密切相关。我时常将多重人格当作一个思考和谈论记忆的缩微世界。因此,在本书的中间部分,我开启了一扇眺望很久以前的记忆和多重人格问题的狭小窗户。这扇窗户就是18741886年的法国。我之所以选择考察那一时期的法国,是因为它是现代记忆科学确立阶段的中心。
正是在那一时期,创伤一词获得了新的含义,这绝非偶然。创伤一直有损伤和伤口的意思,这一层含义仅限于生理上的创伤。然后,这个词突然有了它最司空见惯和最令人信服的含义,即一种心理伤害,一种精神损害,一种心灵创伤。一些历史辞典指出,弗洛伊德在19世纪90年代早期首次使用这种意义的创伤。对此,我们还要往更早的历史追溯,因为弗洛伊德只不过是将已经定型的东西呈现在了世人的面前。他这样做的目的与记忆有关,正是关乎精神创伤的记忆让我们震惊不已。创伤的概念早已与多重人格密切相连。在我选择时间段的这十多年中,观念领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我能确信,对于记忆这一观念来说,这十多年正是它完全成形的阶段。事实上,我们从未考虑过这些变化。毕竟,谁会好奇创伤的含义是如何变成灵魂的损伤的?这表明,我们还是认为相关含义的变化是必然的、无形的,并且是先验的。
在筹备本书的过程中,我感到疯狂的触手围绕着我。位于加利福尼亚州伯克利市的一家名为音乐的奉献的咖啡馆深深地触动了我,它展示了一幅巨大而漂亮的雨天巴黎街道的海报印象派的世界,1874
1886。由于执着于本书的主题,我陷入了各种奇异的故事之中,忘了所有人对那个时期和地点的认识。我们或至少些许人对那个世界是抱有自己的憧憬的。那些憧憬应该成为我的起点。你可将我谈论的世界想象成一个新闻记者的世界。从视觉上看,那个时期的法国是一个新世界,它不仅由艺术家创造,也由新闻记者的相机创造。相机的记录才是真正客观的,因为在被记录的对象和记录之间,没有观察者介入其中。所以,我们不仅要有用颜料绘制的印象派作品,也要有用镜头记录的可复制的图像。在我所选的十多年即将结束时,神经学专家让马丁沙尔科(Jean-Martin Charcot)开始着迷于癔症的新老图像。他和学生把这种疾病视觉化了。癔症患者的某些痛苦能通过拍照记录下来。多重人格被认为是癔症的一种奇特形式。第一个多重(多重意味着多于两个)人格患者的十种状态,都被照片记录了下来。我手头就有这些照片,它们被印在一本书中。拍摄于1885年的照片和今天的照片一样,都如实地将被拍摄者的姿态反映在底片之上。
多重人格在诸多方面都成了知识的客体。摄影是描述多重人格最初的一种手段。如今,对于分离性障碍的定量检测起着类似的作用。在本书的结尾处,读者会看到,我所讲的主题成了一门科学,一种所谓的关乎记忆的知识。它以非常刻意的方式被创造出来,目的是让灵魂世俗化。在那段时期之前,科学一直被排除在针对灵魂的研究之外。为了攻克西方思想和实践的坚韧核心,新的记忆科学应运而生。这就是我提到的所有不同类型的知识和表述在记忆这一条目之下的联系。当家庭分崩离析,父母虐待孩子,乱伦问题困扰媒体,一个人试图摧毁另一个人时,我们关注的问题就变成了灵魂的缺陷。但我们已经学会了如何用知识和科学取代灵魂。因此,精神上的斗争不是在灵魂坦诚的基础上进行的,而是在关乎记忆的基础上进行的,当然,我们假定后者存在一种近乎知识的东西。
说到灵魂,人们肯定感觉这一话题很老套,但我是认真的。被科学化的灵魂是先验的,也许还是不朽的。像我这样的哲学家谈论灵魂,并不是为了说明什么是永恒的事物,而是为了提出关乎性格、反思性选择、自我理解、价值观(包括对自己和他人坦诚)以及各种类型的自由与责任的理论。爱、激情、嫉妒、无聊、遗憾和平静的满足,都是属于灵魂的东西。这可能就是前苏格拉底时代古老的灵魂概念。我不认为灵魂是单一的,甚至不认为它是单个事物。它并不意味着个人同一性的核心不会改变。一个人,一个灵魂,可能包含很多方面,使用很多表达方式。对灵魂的思考并不意味着只有一个本质,一个精神支点,所有的声音都从这里发出。在我看来,灵魂是一个更包容的概念。它代表了一个人各方面(有时是内在各方面)的奇异混合这与维特根斯坦的格言并不矛盾,即身体是灵魂的最佳写照。
在读到一本讲述多重人格的书籍时,你可能会有所期待,但我并没有像你设想的那样书写灵魂。我专注于人们通过记忆研究使灵魂科学化的尝试。一些哲学家而不是临床医生,则试图用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观察多重人格。他们认为多重人格可以表明人格是什么,或者说个人同一性的限制是什么。有些人认为这种精神障碍为我们了解大脑和心灵的关系打开了一扇窗户,甚至有助于解决人类的身心问题。我没有这方面的幻想、意图,也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我在思考各色人等如何形成时,想到了这个主题。关于各色人等的知识体系是如何与被认知的人类进行互动的?从很多不同的方面来看,多重人格的故事都关乎我口中的人之构成。我对被认识者、关于他们的知识、认识者之间的动态关系非常感兴趣。这是一种公开的动态关系。还有一种私密的动态关系。如今,多重人格的理论和治疗与童年的记忆紧密相连,相关记忆不仅会被恢复,还会被重写。新的意义将改变过去。过去得到重新诠释,确实是这样,更被重新组合、填充。其中满是新的行为、新的意图、新的事件,这些共同造就了现在的我们。我不仅要讨论人是如何被塑造的,还要讨论人如何通过塑造记忆来塑造自己。
我在本书的结尾详细地讨论了这些复杂的问题。在本书的中间部分,我深挖了记忆科学的内容,试图为当前人们关心的许多问题提供思路。在本书的开头,我首先介绍了最新的一些动态。我讲述了在过去的数年中,多重人格患者、多重人格理论与相关病症专家是如何相互作用的。当然,我所讲的内容只限于我要讨论的问题。整个多重人格领域已臻成熟,足以进行参与式观察、社会学分析。但这是他人的任务。我会审慎地将自己限定在公开记录的事项之上。
著者:伊恩哈金(Ian Hacking,19362023),现代科学思想巨擘,加拿大著名科学史家、科学哲学家,新实验主义开创者,加拿大皇家学会会士,英国国家学术院院士,曾获加拿大勋章、霍尔贝格奖、巴赞奖等荣誉。研究方向横跨概率学、实验物理学、语言哲学、逻辑学、精神病学等多个领域,开创性著作包括《概率的突现》《表征与干预》《驯服偶然》《重写灵魂》《疯狂旅行者》等。凭借卓越的创造力,他不仅架起了多个学科之间的沟通桥梁,更改变了公众对人类生活中科学问题的讨论:要理解现今科学为何如此,仅知道它是真实或被确证是不够的,还必须了解它在什么样的历史背景下诞生。
译者:邹翔,历史学博士、教授,精神卫生史研究者;王毅恒,历史学硕士,公共卫生史研究者,高级中学教师。
致谢
序言
01它是真的吗?
02它是什么样子的?
03这场运动
04虐待儿童
05 性别
06病因
07测量
08 记忆中的真实
09精神分裂症
10记忆科学出现之前
11人格的双重化
12 第一个多重人格患者
13 创伤
14 记忆科学
15 记忆政治
16 心灵与身体
17 过去的不确定性
18 虚假意识
注释
参考文献
索引